来口骏马茶

【さきみこ+庙】神明的遗留物（上）

【さきみこ+庙】神明的遗留物

 

*灵感来源为P站的东方造形兽

*其实是旧文重置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さきみこ最高！

 

特别提醒：

 

全是二设，请看过就忘！

 

可能含有大量对角色 埴安神袿姬 的过激二次设定，请喜欢该角色的读者谨慎观看，如有不适及时右上角！

 

（一）

    四周是无边的浓云，寒风裹挟着冰雪吹拂过脸颊。从未体验过如此寒冷天候的我，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着。

    可被我带来这云上的祂却兴奋地伸出双手拥抱风雪，得像个初生的孩童。——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我能够飞上天空从根本上来说是祂的能力所赐。

    “富士山上四季如冬、大雪纷飞，原来是真的啊。”

    穿越云层映入我眼帘的是荒芜的山巅，与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祂从我的背上跳下，稳稳地站立在山顶。

    “此处乃是地之尽头，前方便是天界。”祂手执笏板，迎着风雪指向天边，“只要持续修行，我终有一天也会抵达那里。”

    “待我修得天道，我们便在天界相会吧。到那个时候，你也一定也会成为真正的天马。”

 

    若我的主人有升入天界的那一天，请务必带着我一起——

    相信着自己的灵魂也将随主人而去的我，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上了载着祂遗体的棺木。

    结果，我的愿望以最差的形式实现了。

 

    “……也就是说，发动全劲牙组对博丽神社进攻，把可爱的克劳恩皮丝酱从地上的红白恶魔手中救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您在听吗，骊驹大人？”

    “驳回。”

    畜生大都会某座大楼顶层，劲牙组组长——骊驹早鬼正在听取手下的例行报告——话虽这么说，自从去过了一次地上见到了那只地狱妖精后，野猪灵每次的报告都是相当的冗长且杂乱，身为组长的她也听不下去，竟在部下的面前打起了盹。

    “……好。”野猪灵悻悻地退了出去。就算是从前便是地狱妖精忠实粉丝的自己，也没有理由违背组长的意思。——更何况，能够进入组长办公室进行报告这件事本身，便是它在劲牙组有相当高地位的证明。

    “下一个。……是你。”

    进门的是在动物灵异变中担当间谍骗取人类信任的狼灵。就算是异变结束、埴安神袿姬暂时失去威胁的现在，对灵长园的监视也是由它在进行。

    而野狼灵前来报告，极有可能意味着灵长园又出现了某种异变。

    “是。首先，刚欲同盟去旧地狱开拓疆土，这件事已经由其他的干部报告过了吧。”

    “是的。”

    “然后，鬼杰组……吉弔大人似乎由于上次的入侵事件，被地狱的女神问责了。现在仍在软禁之中。”

    “难怪最近鬼杰组那帮子家伙老实了不少。这件事，详细给我说说。”

    “是。根据与我一同监视灵长园的水獭灵所说，吉弔大人似乎违反了所谓‘地狱与幻想乡和平友好条约’，现在被制定这一条例的女神与幻想乡的大人物所监视着。”

    “也就是说半真半假咯。”听到了水獭灵三个字，早鬼立马作出了判断。“或许地狱女神和幻想乡的大人物云云只是托词，但是吉弔与鬼杰组目前行动存在一定的不自由恐怕是真的。”

    “还有，最重要的……关于灵长园。”

    “怎么回事。”见野狼灵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早鬼逼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异常情况。灵长园的埴轮，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增加过了。”

 

    灵长园。

    以前动物灵们共享的，观赏人类灵丑态并以此为乐的娱乐设施。只是，自从人类招来了某个麻烦的神明以来，灵长园顿时一变成为了畜生界几大组织都难以应对的恐怖势力。

    不具有实体的动物灵无法应对神明制造的埴轮，通过地狱从地面骗来人类代为出手一事，便是幻想乡被称作动物灵异变的事件。

    异变之后，袿姬承诺暂时放弃对畜生界的进攻、潜心经营灵长园——其具体方式便是不停地制造埴轮，并命令埴轮完成各种各样的工作。因此，灵长园内的埴轮应该一直在增多才对。

    若是不再增多唯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袿姬离开了灵长园，并且至少已有一个月。

    而她究竟去了哪里……想也不用想，那自然是，“有人类遭受危机向神祈祷”的地方吧。

    “立刻召集劲牙组全体核心成员！”早鬼眼神一凛，发号施令道，“内容是，‘袿姬行踪不明，极有可能已经前往幻想乡’。”

 

    与策划了动物灵异变而被软禁的吉弔八千慧一样，带领劲牙组执行了这场异变的骊驹早鬼也受到了一定的惩罚。其内容是，若畜生界及地狱有威胁到幻想乡的异常事态，劲牙组必须立刻以维护幻想乡和平的立场，与幻想乡的势力结盟并出击。

    对身为一介畜生却妄图支配幻想乡的她而言，这道惩罚不轻不重，却恰恰戳在她的痛点上。不过转念一想，能合法在幻想乡展露实力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样就可以了吗？幻想乡的贤者啊。”

    在发完这一条号令之后，她的视线飘向了放在身旁的一尊佛像……的背上。

 

    神灵庙弟子今天的日课，是除灵的练习。

    前些日子席卷了幻想乡的动物灵异变，其余波到现在都未能散去。被动物灵、尤其是鸟类动物灵所凭依的器物时有出现，传说是因为统率这些鸟类动物灵的头领还藏在幻想乡的某处的缘故。

    物部布都搭起了除灵法阵，将被猫头鹰灵与鸽子灵凭依的器物放在中间，开始向弟子们做示范。不一会儿，两只灵魂便从器物之中脱离了出来，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咒骂着。但很快，又被法阵中间冒出的红线捆住，被绞成了碎片。

    看着布都的道术表演，周围的弟子们一齐鼓起掌来。——至于他们记住了多少，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热心教导弟子并不是什么坏事，不如说是帮了我的大忙，但是我还是希望布都能够花更多功夫在自己的修炼上。”

    丰聪耳神子在远处一边看着布都的道术（以及物部秘术）表演，一边关注着自己身边的另一位弟子。

    “屠自古，你也是一样。即使由于不虑的事故变成了亡灵，也决不能怠慢修炼。”

    “我明白的，太子大人。不过对于亡灵，心灵的修炼是更加重要的功课。”

    苏我屠自古像是在抄写经文一般，在长长的卷轴上写下文字。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壶——那是本来预定要成为她的依代的物品，她认为有利修炼而一直带在身边。

    “那就好。天道绝不会因为你失去了肉体而怠慢你。”

    “臣谨记。”

    “那么，我便先行告退了。”

    神子离开了屠自古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靠近门口，她就发现有人已经在里面了。

 

    “收集信仰可真是一件难事啊。”

    来人坐在房间的客位上，手中把玩着桌上的佛像木雕。“动物灵异变。又被命莲寺夺去先机了不是吗。”

    “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损我的，又或者说两者皆有？”

    “嗖”地一声，神子瞬间移动到了主位上，并夺过了来人手中的木雕——一尊佛教摩多罗神的神像，也是她的入口。

    幻想乡的神之贤者，自称管辖着全幻想乡的宗教信仰的存在，摩多罗隐岐奈。

    基本构成是神子过去的重臣秦河胜、以及他所统率的障碍之民，而与此同时，她似乎利用了更多的神秘来武装自己。现在的她，俨然是幻想乡的神秘本身。

    ——不过，再怎么粉饰的神秘，都有能够洞察其本质的存在。眼前的丰聪耳神子，不偏不倚就是她的克星。神子能够分辨十欲的能力作用于神明的身上，会看透神明的神格。再加上隐岐奈过去是其旧臣的缘故，她的真身在神子面前可谓是无所遁形。

    因此，在察觉到这位原主上竟将坟墓搬到她的幻想乡里，且出现了复活的预兆之后，她比谁都先意识到神子的危险性。

    在神子复活的神灵异变之中，隐岐奈非但没来祝贺，反而先是同命莲寺的封兽鵺联手找来可以对付神子的狸猫妖怪。计划失败后，又是以能乐之神兼神子旧臣的名义，借心绮楼异变与下克上异变的东风，堂而皇之地开始监视她。

    不过神子和隐岐奈都明白，所谓的监视也不过是做样子给其他贤者看的一个借口罢了。真实原因是，妖怪贤者八云紫在妖怪之中有自己的合作伙伴与好友，那么神之贤者摩多罗隐岐奈也必须在神明之中发展至少一位伙伴。思来想去，这位自己曾经的上司兼好友便成了最佳的选择。

    从与月都接触到同地狱建立友好关系，虽然一切都是隐岐奈的主张，但在这背后神子所教授的外交术也功不可没。

    “都不是，只是来表达一下对亲友的关心而已。毕竟你与命莲寺的斗争和我无关。”

    隐岐奈摊手。

    “我只是在想，幻想乡可真是个包罗万象的世界啊。编假新闻的天狗、搞核能源的山神、玩魔法的僧侣、还有压根不信佛教的圣德王……”

    “正因为如此竞争才会激烈。对我来说倒是个督促修炼的好方法。”

    “如今就算是常世神信仰真的复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突然，神子的动作顿住了。

    “啊……”隐岐奈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赶紧双手捂住了嘴巴。

    “如果幻想乡真的是个包容一切的世界的话，我们一定迟早会碰到这个问题。迄今为止幻想乡的异变之所以能够被解决，是因为包括你我在内的异变的始作俑者都明白‘带来异变这件事是错误的’这一事实。但是我们所遇到的恶用信仰却不一样。如果常世神，或是其他的恶用信仰流入了幻想乡，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我们的时代我或许会当机立断选择消灭它们吧。但是现在，我是幻想乡的贤者。是以贤者为身份包容它们，还是以维护秩序为口实将它抹消。”

 

    神明展示奇迹，人类献上愿望。此乃信仰的一般运作模式。当然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神明先降下灾难，待人类献上愿望再停止灾难的形式。守矢神社的祟神、及引发了完全凭依异变的疫病神与贫穷神便是以这种形式存在。

    但是，恶用信仰却并不遵从这套轮回。

    神明枉顾甚至曲解人类真正的愿望，将自己的欲望强加于人类身上，并将人类的祈求扭曲并破坏。或许其中会有一个得利的第三者，但到头来迎来破灭的也是人类自己。可在神明及第三者的蛊惑下，人类却对神明能够带来奇迹这点深信不疑。

    “隐岐奈。现在幻想乡是不是正在发生一起恶用信仰所引起的异变？”

    “你知道啊，”隐岐奈敲下手下的木雕，“不过没事，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的。而且这场异变，恐怕是动物灵异变的延伸。”

    “这么一说我就更有插手的理由了，”神子一听来了劲儿，“这次一定要抢在圣白莲那家伙之前狠狠出尽风头，让那老尼姑看看谁才是幻想乡第一的宗教家。隐岐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向神子说明了自己的调查进度，以及有动物灵协助自己调查的事实之后，隐岐奈向神子告别，回到后户并重新把玩起了手中的摩多罗像。

    “太子大人，其实你插手这个异变，不是为了和命莲寺较劲，只是为了不让身为贤者的我对幻想乡的来客随意出手。”说完，她找出一个哭脸能面，戴在了脸上并即兴表演了一段舞蹈。

    亲手讨伐了物部氏与常世神的隐岐奈明白，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恶用信仰，最终都是以悲剧结局。而这些悲剧，这些为了让人们牢记在心不再重蹈覆辙而写下的故事，是这个包罗万象的幻想乡，唯一无法包容的事物。

    “真是的，身为贤者我在想什么啊。这是一场异变，普通的异变。就像往常一样，将异变的幕后黑手打倒不就行了吗。”

    “到工作的时间了！你们两个废柴！”

 

    “嗯，我明白了哟。妖怪很可怕，但是有我在就不用担心了。”

    “我的偶像们会实现大家的愿望，消灭所有妖怪的。”

    远处，一栋泥制的工坊之中飘出缕缕烟尘。

    曾经将畜生界逼上绝路的最凶最恶的信仰，正悄悄地在幻想乡萌芽。

    “所以，请向我献上祈祷吧。”

 

（二）

    人间之里，铃奈庵。

    这里店主的女儿——本居小铃有着能够读懂任何一种文字的能力，因这份能力被妖怪看中的她，是接近于妖怪的人类。

    因此，铃奈庵比起人间之里任何的店家都要有着更为浓郁的妖怪气息。门口挂着一张“暗黑能乐师新作！原作是‘那个’阿加莎·克里斯Q！”的海报，桌上摆着一沓天狗报纸，妖怪的痕迹在这里似乎随处可见。

    只是，今天店内出现了不少与妖怪无关的器物。那是一个个大小不一、身材各异的埴轮们。

    “欢迎光临！哎呀，是仙人大人。”

    店内走进了一位熟客。人间之里有名的仙人——丰聪耳神子，朝着店主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着借书屋最为冷清的角落走去。

    那里是稗田家捐赠书籍的角落，摆放着一叠记录着幻想乡历史的《幻想乡缘起》、还有各式各样的历史书与旧剪报。平日这里总是落满了灰尘，可今天却打扫得异常干净。这使得神子忍不住回头打量起那些正在认真搬运妖魔书的埴轮们。

    但是很快，她的目光就被其中一本书吸引了。

    飞鸟时代上宫圣德法王所作《国记》，稗田阿弥抄。

    “没想到在幻想乡还能找到这本书，真是怀念啊。”

    神子小心地将书本抽了出来，再捎上本就是目标的《幻想乡缘起》第八卷，走向了前台。一看，小铃似乎早已算好了日子，提前填好了账本。

    “第七卷的归还，然后借阅第八卷。还有……等下，这本书！”

    而当小铃看到神子手中的另一本书的时候，她惊叫了起来。

    “这是前些天阿求托我帮她找的稗田家的古董！啊啊，果然是混到历史书里去了……总之，这本书暂时不能借。”

    “不能借吗，那就算……呜哇！”神子刚想放弃，刚才还在搬运妖魔书和打扫店家的埴轮突然发生了异变。只见那个最大的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神子压到了身下，周围几个小埴轮立马团团将她围住，并跳到了她的身体上。

    “喂！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可是客人！”小铃立马开口呵斥埴轮们，可是它们仿佛没有听到小铃的话一样，照样死死地按着神子的身体。“唉……我明白了。依照您平日的良好借阅记录，借给你也可以。只是在借阅期内一定要还啊！一定！”

    听到小铃改口，埴轮们这才停止了动作。她长叹了一口气。

    “那个，仙人大人请不要在意它们。这些家伙非要在我们家干活，赶也赶不走。”

    “不是河童的新科技吗？除了不靠谱，捉拿小偷的动作倒是挺熟练的。”

    “您别开玩笑了……”小铃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们家的，除了整理妖魔书还算熟练，别的时候净给我添麻烦。而且，据说它们还会把人关在家里，自己代替别人去完成工作。现在整条街道都被它们占领了。”

    “这样的欲望，似乎并不会被它们所接受啊……”

    神子一边捂着耳罩，一边悄悄地用仙术观察着小铃的欲望流向。

    “欲望？”

    “嗯。就在被那个大家伙扑倒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你的‘不想让这本书被借走’的欲望被它吸收了。但是直到‘可以让这本书被借走’的欲望被吸收之前，它都没有动作。看上去好像有人在借助它们在收集信仰，可这么不实用的道具真的可以量产得满街都是吗……”

    “你好，有埴轮吗！可以将它交给我吗？”

    这个时候，突然在店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来人是背后生着巨大双翼的少女，看上去就像在人间之里完全不遮掩自己的非人特征的新手妖怪一般，但是周围人却丝毫不害怕他的出现。

    “怨灵！？”而站在柜台前的神子，则是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本质。

    “啊！您来的正好！”可是小铃却露出了笑容，并马上召集起了在店里干活的几个埴轮们。“这些就是全部了，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这些是危害人间之里的邪神造物，您能配合真是感激不尽。”

    少女将最大的埴轮放在背后的网兜里，同时双手绑着的绳子一手套起两个埴轮，然后飞一般地离开了借书屋。

    而小铃，直到怨灵少女离开了房间才如梦初醒。“咦？我刚才到底……仙人大人？”

 

    “组长！有人追上来了！”

    趴在怨灵少女——劲牙组组长骊驹早鬼肩上的野狼灵朝后一看，发现了意外的情况。早鬼闻言，立马掉转方向，借着旁边建筑物的屋顶朝上一跳，垂直上升。

    可是，她一抬头，就撞上了在这个幻想乡最了解她的追击者。

    “不管何种理由，在人间之里对人类出手可是大罪。这个弹幕就当做对你的惩罚吧！「十七条宪法爆弹」！”

    只见刚才的追击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她的上方，逆着日光，她看到了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面孔。但是下一秒，激光弹幕织成的网络就将她彻底吞没。

 

    “让各位受惊了。这个在人间之里作乱的怨灵，就交由我神灵庙处置。”

    “太好了！”

    “好厉害！”

    将早鬼与野狼灵扛在肩头——挂在她身上的埴轮，已经被方才的反则弹幕海击成了碎片——神子披风一甩，从人们的眼中消失了。

 

    仙界，神灵庙内部。

    “真的是非常抱歉！喂，野狼灵，你也一起。”

    “哼，凭什么非要本大爷向一个人类低头……啊哇哇哇真是非常抱歉！”

 

    神子的房间，被她抓来的两只动物灵此刻一起跪在了她的面前。

    “起来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只有早鬼你不必对我那么恭敬。……对了，那个时候你还不懂我说的话吧。”神子伸出双手将跪坐在地上的早鬼扶起来，并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还有，好久不见。”

    “神子，你认出了我？”早鬼抬头看着神子复活后年轻依旧的脸，相反自己的姿态同生前则是千差万别。

    “哪怕面貌改变，灵魂的本质却是永远不变的。你依然是那个坚强而骄傲的我的爱马，何况你笼络人心的技术与我如出一辙。”说完，她偷瞄了一眼后面依然没能起身的野狼灵，“不是吗，贤者在畜生界的盟友，劲牙组的组长。”

    “既然你称呼我为‘组长’，感动的再会就到此为止。”早鬼用手势示意已经跪趴下了的野狼灵起身，“如你所见，我劲牙组正受幻想乡的某位贤者所托，回收并清理由地狱的邪神带来地上的埴轮。”

    “不用把隐岐奈的名字藏起来也行，幻想乡与地狱具体的盟约关系我也是略知一二，硬要说起来我也是同盟者之一。比起这个，我更加在意畜生界的邪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畜生界是个由动物灵构成的社会，其中有一种叫做人类灵的没用的灵魂，我们将它们全部圈养在一处并玩赏取乐。结果有一天，人类灵的祈求招来了邪神。我们无法应付邪神创造的偶像，因此演了一出戏向幻想乡求助……这就是，幻想乡所说的动物灵异变。

    而在我们带去畜生界的人类击败邪神之后，她暂时安分了一会儿，由我劲牙组及鬼杰组派人进入灵长园监视。就是这位野狼灵。”

    “是！”

    “最近一次的监视结果，却显示那位邪神——埴安神袿姬已经离开了畜生界，很有可能前往了幻想乡。我赶紧代表畜生界向摩多罗大人报告情况，并且与其一同开始回收这些埴轮。”

    “事情经过我明白了……不对，等下。”

    神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刚你所说的那位，入侵幻想乡的畜生界的邪神，叫什么名字？”

    “啊？……埴安神，埴安神袿姬。”

    “埴安……埴安姬。那么迦具土的名字，你们有没有听过？尤其是在她的地盘监视的野狼灵。”

    “没听过。有什么关系吗？”

    “小的也没有印象。”

    “早鬼。”

    神子脸上柔和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她手一挥，展开了一个笼罩着房间的结界。然后，拿过案上的纸笔，写下了一篇文书。

    “到刚才为止，我是以幻想乡的异变解决者兼贤者摩多罗隐岐奈的盟友的身份与你交谈。现在，我要以神灵庙的主人的身份同你重新建立盟约，去调查萦绕在我的神灵庙之上的最大悬案。你能保证之后的对话内容，不被除了你我、以及这位直接接触过埴安神袿姬的野狼灵以外的，任何其他人知晓吗。”

    “可以。”“可以！”

    早鬼和野狼灵纷纷点头。

 

    “布都！不对，今天布都向我请了假，在她回来之前先在我知道的范围内说说吧。首先是我们神灵庙的情况，主要是我，与我一样是仙人的布都，以及尸解失败的怨灵屠自古组成。问题就出在这里。

    据屠自古说，她尸解失败，是因为受到了布都以苏我氏灭亡了物部氏为理由的报复，布都也承认了这一点，而且通过我的能力可以得知，她们都没有说谎。但是，这却显然不是真相。最大的疑点在于，屠自古明明是在怨恨着的，怨恨的对象却不是布都。因此我就有这么一个猜想。破坏了屠自古尸解的，是物部氏背后的神明。

    如此一来，凭依在身为宫司及圣童女的布都身上并借其之手作案为真，‘报复’的理由也为真。只是，物部氏背后的神明，除了御左口大人以外，全部都被投入了地狱。”

    “那就直接就是那位……御左口？大人干的了吧。”早鬼猜测道。

    “我也有过同样的怀疑，毕竟物部氏家主被杀死之时，身上凭依着的就是御左口大人。好巧不巧，御左口大人现在正住在幻想乡，我也前去调查过。结论是，且不论我们尸解的时候她已经败战连连再起不能，虽然是个祟神，可以她的性格，完全不可能干这种事。

    因此，就只剩下被投入地狱的几柱神明了。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入了地狱受了罚，真相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直到刚才听闻这次异变主谋是埴安姬为止，我都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动物灵异变的开端，本就是埴安姬破坏了你们畜生界的秩序对吧。”

    “是的……咦？”早鬼一惊，“神子你身为人类的伙伴，居然没有想要同情并帮助人类灵吗？”

    “我为什么要去同情和帮助一群罪犯？”神子拿出笏板，隔着帽子敲了敲早鬼的头，“以我对畜生界的了解，堕落入其中的人类是要像畜生一样工作并赎罪的，只是我没料到畜生界竟然真的有畜生，还建立了社会。……那就更不该去帮助只是罪犯的人类了。与一个社会产生联系，不论是结盟还是斗争，首先要找的定是这个社会的统治者——至少是统治者之一，而不是被压迫者与犯罪者。”

    “不过，虽说畜生界是由几个组织共同统治的，但其实不论人类灵还是动物灵，大家都在过着工作赎罪的日子啊。”

    “早鬼，”神子又敲了一下早鬼的脑袋，颇有生前她在还是黑驹的她身上抽鞭子的味道，“你现在正在接受某种处罚，才会卷入这场异变的对吧。”

    “唉……被看出来了。”

    “‘明察功过，赏罚必当’。在人间如此，在地狱当然更如此。积极赎罪之人，与不论以何种理由企图逃罪之人，若是非要选，天道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再说，以地狱的标准而言，作为仙人在人间强留了一千四百多年的我也是罪大恶极之身。我们彼此彼此吧。”

 

    太阳花田的演奏会场，今夜是普莉兹姆利巴乐团的演奏会，云居一轮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两张入场券，邀请物部布都一同观看。

    可是，密密麻麻的看台却异常的冷清，一轮只觉得奇怪，却发现布都正抓着自己的袖子颤抖。“喂，布都，你怎么了？”一轮朝着布都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是一片黑压压的观众席。以防万一，她偷偷叫出了云山。

    但是，透过云山的眼睛，她却看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场景。

    观众席上哪有什么其他观众，全是一排一排的埴轮！

    距离开演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普莉兹姆利巴三姐妹才姗姗来迟。而她们甫一登台，便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让大家失望了。由于路遇妖怪的袭击，乐团成员堀川雷鼓身负重伤，今夜的演奏会取消，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乐团活动无限期休止。”

    然而就在她们话音刚落的下一秒，观众席上的埴轮兵一拥而上，纷纷掏出武器向三姐妹展开了突袭。

    “云山！”

    说时迟那时快，一轮一发现观众席上的异动，就指挥云山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挡在了三姐妹的面前。而她自己也是一个箭步跳到了舞台上，“你们三个，快随我去命莲寺避难。”

    “啊……”

    “好。”

    “谢谢您。”

    长姐露娜萨向一轮轻轻点头，随后示意一轮先将梅露兰与莉莉卡带走。一轮也不磨蹭，一手抱起一个骚灵就朝后台奔去。就在这时，一个埴轮弓兵射出一枚箭矢，穿透了云山制造的防御墙，直指露娜萨的脑门而去。

    眼看箭矢就要追上独自逃走的长姐，一个盘子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而一看到盘子，埴轮兵仿佛接收到某种信号一样，顿时停止了进攻。

    “快，乘现在坐到盘子上！”布都也通过空间移动赶了过来，“我在它们眼里是人类，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我和我的盘子。这里就由我来拖住！”

    “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命莲寺的敌人吗！”一轮回过头喊道。此时的云山已经千疮百孔，眼看马上就要坚持不住，布都赶紧扔出了更多盘子挡住埴轮兵的攻势。

    “异变当前，还分什么敌人不敌人的啊！云山也是，快点走！”

    用身躯抵挡攻势的巨大入道化作一片云消散，埴轮兵见可视范围内没有妖怪，正打算纷纷散去。

    可是，它们的退路却被许许多多的巨大盘子堵住了。

    这个时候，一位看上去衣饰和其他埴轮兵不一样的兵士走出队列，走上舞台来到布都面前。

    “人类大人，请放心，这里的妖怪已经被我们处理完毕了。但是现在，有更多的人类正在被对妖怪的恐惧所困扰着，我们必须马上赶到他们的身边去。请放我们离开。”

    “没错，妖怪是很恐怖。我也是从克服对妖怪的恐惧开始，一步一步修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布都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中掏出了符纸点上了火。

    “但是现在……”

    “你们比妖怪更让人恐惧！”

    她将符纸往面前的埴轮兵身上狠狠一丢，又用从袖口窜出火舌对准观众席上的埴轮兵一阵扫射。被封住了退路无处可逃的埴轮兵，渐渐被灌注了法术的火焰所吞没。

 

（三）

 

 

 

    神灵庙弟子今天的日课是弹幕游戏，而且天上降下了最好的靶子。

    成堆的埴轮们瑟缩在广场中间一动不动——在一墙之隔的内殿就住着个大神灵的情况下，这种人偶根本收集不到任何的信仰，等着被弟子们排队发出他们的得意弹幕一个个轰碎。

    “你的力量足够，可是意志还不够强大。”

    负责指导的是苏我屠自古。她走（？）向一位朝着埴轮的颜面上砸去光玉、却只砸出一点裂缝的男性弟子。

    “弹幕不是靠子弹大取胜的，我们和隔壁那群佛教徒不一样。要有无论如何都要击中目标、并破坏目标的决心才行。”说罢，她随便在指间凝结起了一颗子弹，打碎了方才那个出现了裂缝的埴轮。

    “是！谢谢指教！”

    “你也是一样。”她又转向另一位女性弟子。她正用着开花弹对着埴轮狂轰滥炸，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空有华丽称不上弹幕，重要的是子弹中的杀机。”

    “是！”说完，那位女弟子将散开的开花弹凝聚成一束，成功击穿了埴轮靶子。

    完成了一圈个别指导，她回到了面对弟子们的埴轮队列背后坐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埴轮的数量没有减少，在队列的背后还出现了个头比较大的剑士埴轮——同样是一动不动。

    “您可真是周到，”她苦笑，“竟然连给我善后的份都准备好了，埴安姬大人。”

    象征怨恨的黑色雷电从她的手心中，隐隐约约地钻了出来。

 

    苏我屠自古在仙道之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虽然比不上自称五百年一遇的超人丰聪耳神子，但是在师傅霍青娥看来也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自从进入宫门，她仅用了几年就赶上了神子的另一位随从，物部布都。但是布都不仅没有嫉妒，还由衷地为自己能够拥有一位伙伴而感到开心。毕竟，对于表面上崇佛的她们来说，信仰道教与修习仙术都是秘密进行的事。

    而正是在和布都的切磋琢磨之中，屠自古发现布都的力量不仅仅是道术，来自物部家的祖传秘术也混在其中。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师傅“将天地之力化为己用”教导的结果，却从布都的术法之中看到了不祥的东西。

    那是，神明的力量。

    神明正通过他们的血亲，物部布都监视着这里。

    她想起在那场战争之前，布都本就是献上给神明的贡品，身体早已改造成神明能够随意凭依的形态。而废除神道教转而尊崇佛教、将物部氏从权力的中心剔除出去的那场宗教战争，自然会引发神明的愤怒。

    只是没想到，神明会选择对她下手。

 

    尸解失败变成亡灵后，她回想起那天的布都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而当时的自己只当是她对死亡的恐惧。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偷换了自己依代的布都，定是被哪个神明凭依了吧。原因也很简单，身为神明的后裔却不崇拜神明，反而去修习大陆传来的奇怪宗教，并灭了信仰自己的物部一族，受到惩罚也是正常的事。

    “这算什么，正常的事。”

    怨恨，充满了她的胸膛。

    “我的道……我的天道由我自己来决定！休想让我回去信仰你们，你们这群假借信仰之名把人类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狗屁神明！”

    看着在梦殿安然睡去的神子与布都，她开始了一个人的复仇。

    首先，不能被怨恨冲昏头脑，去憎恨布都。

    然后，将力量借给过身为物部氏子孙的布都的神明，全都是敌人。

 

    物部家的祖神，樋速日命。

    布都侍奉的剑神，布都御魂命。

    剑神的主人，建御雷神。

    经常借给布都力量释放火焰的火神，迦具土。

    曾经帮助布都烧制土器的迦具土的妻子，埴安姬。

    以及在那场战争中借给物部守屋力量的，御左口。

 

    自己的仇人，定是以上六名其中之一。

    “纵使太子大人已经长眠，但是只要苏我的天下还存在一天，那位神明定会卷土重来。”

    如此决定了的她，借助亡灵的身体之便，开展了对这些神明的调查，试图从宫中与物部氏的记载之中，寻到那位偷换了自己依代的神明的蛛丝马迹。

    而就当苏我的权力终于覆灭之时，她终于捕捉到了神明的阴影。

    “……怨灵作祟很恐怖吧。没关系哟。只要向我献上祈祷，我会将你变成最最完美最最强大的偶像。区区怨灵，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我……”

    “不要信！！！！！！”

    终于寻到了仇人的屠自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雷电，整栋建筑物轰然倒塌，将神明与被神明劝诱着的男人一同压在了废墟之下。

    这一事件，被后世传为了名叫入鹿之雷的著名怨灵作祟。而无意间杀死了人类的屠自古，只能深深低下头替他哀悼。

    同时，屠自古得出了结论。——那位借物部布都之手杀了自己的神明，他的目标绝对不是苏我氏或是物部氏，而是支配人类的顶点，重新让人类归于神道的统治之下。

    “剑神、武神、祟神除外，樋速日与迦具土恐怕是一体。这样下来，只剩下迦具土与埴安姬。”

    “象征着破坏与战争的火，象征着塑造与重生的土。可实际上却是一方引发战乱，另一方趁机假借给人提供救赎的名义，想要把人拉回黑暗的神代……你们这双簧，演得真好啊！”

 

    而就当屠自古想要对王宫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时，宫中却传来了迁都的消息。

    并不是地缚灵却还是无法离梦殿太远的她，只得留在旧都，被迫放弃调查。何况，太子大人与布都仍在沉睡，她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两个的尸解被破坏。

    可是，屠自古一瞬都没有放弃过复仇的念头。她转而以旧都为据点，收集起了各种关于神明与皇室的传闻。一旦发现同迦具土与埴安姬相关，便用特殊的道术加以保存，封印在本该成为依代的那个壶中。并且在壶上，她加持了扩大容量的道术。

 

    随后，时光飞逝。

 

    “人类在忘却妖怪的同时，也正在一点一点地遗忘自己的历史。将这个国家历史的重大进步视作杜撰、将开拓这个国家历史的伟大人物视作虚假。不难想象，若是彻底地忘却，人类会丧失自己身为人类的根本与骄傲吧。对此，我稗田阿弥，身为历史的撰写人稗田阿礼的转世阿礼少女，在撰写《幻想乡缘起》之余，也会同步整理人类的历史。

    其中的第一卷，便是已经被人类视作杜撰人物的上宫圣德法王所著的《国书》。在神代，那个仅仅是身为人类就会受到来自神明的重重阻碍的那个时代，编纂出此等客观而详实的历史，实属不易。私以为，说这本书是这个国家人类历史的开端也不为过。”

 

    “以前的我编纂的历史，就现在而言观点还是太过片面。阿礼的转世还真是谬赞。……不过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幻想乡找到的将我称为人类的书籍。”

    神子提起了毛笔，选了几个段落将阿弥为古书新编撰写的序言抄录了下来。

    从铃奈庵借阅幻想乡的历史书，了解妖怪并指导弟子们进行高效的妖怪退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为了了解稗田阿礼的转世们——阿礼少女与阿礼男的历史，并从中寻找从死神的手中逃离的方法。

    稗田阿礼及阿礼少女和阿礼男们，都拥有超常的过目不忘的能力，以记录历史为己任。然而，他们却走上了一条和同样拥有超常能力的丰聪耳神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边是不甘于人类的无力，想要突破人类的极限，得道升天。

    一边是哪怕为了不断转世留下记忆背上短命的障碍，也要维持人类的身份。

    “我是人类。哪怕现在以神明自居，我仍然是人类。唯有以人类之躯完成超越人类的壮举，才能正确地引导人类。”她一边抄录一边留下了一条注解，仿佛在不断提醒自己保持本心一般。在那之后，她却被序文接下来的内容吸引了眼球。

 

    “……巧合的是，在幻想乡中寻到这本书之后不久，我拜访了法王的墓冢，遇见了一只守墓的妖怪。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举一动皆带有浓厚的古风，可是在交谈中我惊讶地发现，她同我有着相似的担忧。她认为，若是遗忘人类以人类身份留下的光辉历史，盲目地将先人留下的馈赠视作神明的恩惠，最差的结果可能是人类将重新回归愚昧的黑暗时代。这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

    之后，我邀请她前来幻想乡，这个从人类的遗忘之中保护历史的乐园。……”

 

    “‘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守墓人，并不懂什么历史。我所知道的全部，只有这一千四百年间的怨恨而已。’屠自古，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吗？”

    深夜，弟子们已经进入睡眠，屠自古也终于善后完毕回到房间，却发现神子坐在她的案前，手中的书翻到了扉页序文的地方。

    “还有这里。‘梦殿的守墓人’，这个说的是你吧。”

    神子又打开了另外一本书，那是第八册的《幻想乡缘起》，上面的插画画着个捧着壶的少女形象。

    “非常抱歉，太子大人。臣没有想要隐瞒您的意思！”

    “我没有怪你。关于为什么梦殿大祀庙会被移到幻想乡，我心知肚明。这次来寻你，是为了别的事。能向我说明一下，一千四百年的怨恨是指什么吗？”

    “多谢太子大人。不过这是唯一尸解失败了的，臣一个人的事情。”

    “不。”神子大喝道，“这是为了我的复活枯等一千四百年的，我最重要的忠臣兼家人的事。身为主君的我，怎能放任你一个人怨恨下去，对此不管不顾！”

    “如果你不愿意开口的话，那就让我先来猜猜看吧。首先，不是布都。”

    “不是布都。”

    “迦具土、埴安姬。”

    屠自古怔住了。原来自己经年怨恨的真相，一直视作一个人的复仇的重大决心，早已被主君看得一清二楚。或许从她复活的那一刻起，放任自己进行控制怨恨的修习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契机提起。

    不，就算有契机，这两位神明都已经堕入了地狱，哪怕要复仇自己也不能寻求身为仙人的她与布都的帮助。

    “是的。但是具体是哪一位，臣尚未……”

    “不必了。因为你所怨恨的那位神明，现在正在发动一场全幻想乡范围内的巨大恶用信仰危机。而我们的任务，则是从你所记录的怨恨……从埴安姬的神话之中，寻找出将她赶出幻想乡的致胜手段。”

    “我明白了，只要能够成为太子大人的力量。”

    说完，屠自古抱着装满了经年怨恨的壶，跟随神子进入了神子的房间内。此次作战的另一位结盟者，已经在房内等着了。

    原神子的爱马、现畜生界的代表，劲牙组组长骊驹早鬼看到屠自古手中抱着的壶，大惊失色。她身边的野狼灵，则是发出了明显充满敌意的低吼。

    “这是原本应该成为我的依代的壶，我用它已经有一千四百年了。”说完，屠自古出示了壶上的腐朽痕迹与《幻想乡缘起》第八卷的插画，“至少可以证明，在埴安姬到达畜生界之前我就在用。”

 

    “可是，这……这是……”

    “组长，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壶，是埴安神袿姬的造物！”

 

    “你说，什么……”

    在那一瞬间，号称司掌宇宙的全能道士，无所不能的圣德王，丰聪耳神子自重生起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无力感。她连忙站到影子里，用笏板挡住自己略显苍白的面色。与此同时，苏我屠自古却发出了冷笑。

    “呵呵，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想要重新通过王家贵族支配全人类的混蛋狗屁神明，她的目的绝对不止破坏尸解那么简单。太子大人，活了一千四百多年，我第一次发现我变成亡灵竟是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万一我的尸解成功了，那岂不是会成为那个疯子的手下！”

    然后，她带着电流的双手打开了壶，取出了其中的卷轴。

    《罪书——迦具土卷》

    《罪书——埴安姬卷》

    简短的标题，没有作者署名，却是记述了关于那位邪神从诞生起到堕入地狱为止，在人间留下的全部神话。

    能够击败埴安神袿姬的关键，就藏在这些神话之中。

 

    “太子大人！大事不好了！幻想乡现在被奇怪的埴轮搞得一团糟……喂，屠自古？……你快放开我啊屠自古！好……难受……”

    “布都……对不起……谢谢你……”

 

    “我一直都是明白的，我家的神都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正如物部家的很多女性一样，物部布都从小被送往某处神宫，接受作为神明的依代以及宫司的教育。自此，正确地传达神明的旨意，便成了她一生的工作。

    ——本该是如此的。

    在她刚开始能够作为宫司独当一面的时候，王国上下突然爆发了瘟疫。人们立刻找到正在举行神事的她，询问她背后的神明到底应该怎么办。

    “瘟疫吗，干脆把染上疫病的家伙一把火烧了吧。”

    “疫病神吗？降下雷电把他们吓跑呗！”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不如由我来把他们改造成绝对不会生病的身体吧！”

    “疫病真讨厌……物部大人陪我玩……”

    然而，没有任何一柱神明给了有益于人类的意见，望着殷切期盼着自己回答的人们，布都只得硬着头皮，想了一个只是不会得罪物部家的答案。

    “是那座寺庙引起了神明的愤怒，应该烧毁王城之中苏我氏建立的佛寺。”

    烧毁寺庙当然无法阻止疫病的蔓延，不如说只是自己害怕那座寺庙中的佛像而突然想到的胡闹举动。但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个由自己下达的并非出自神明的命令，就此改变了名为物部布都的圣童女的未来。

    几天后，一位比自己小一些的孩子来到了神宫。从祂的穿着可以看出，那是一位皇子。

    “那个烧毁佛寺的命令，是你下的吧。”

    “说什么呢，皇子大人。请不要胡乱揣测神明的旨意。”

    “大人们可能不知道，不过我的耳朵比较好所以都知道哦。我还知道，宫司大人其实一直在为神明的肆意摆布而苦恼着。”

    说起来，宫中确实有一位据说比大人还要聪明能干的传奇皇子存在，但那不是敌对的苏我家手中的皇子吗，为何来找身为物部氏的我？

    “现在的神道教，简直是借着神明的名义进行战争的工具。不，听了你和神明的对话，那些神明可能就是希望我们发动战争，以此取乐吧。至于物部这种狂信者家族，我觉得是时候将它剔除出皇室中心了。”

    可是，没有物部那我怎么办？

    “那当然是做我的势力，成为我一个人的宫司。”皇子向布都伸出手，“毕竟，能够不对着神明唯唯诺诺、自己思考的圣童女，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

    然后那一天，圣童女物部布都，在并非神道的人类世界之中，寻到了那位她值得为之奉献出一生的神明。

 

    “怎么样，我所引发的战争。”

    然而，哪怕物部氏已经灭亡，布都却从未摆脱神明的阴影。

    “最糟糕了。”

    布都心不在焉地回应在举行神事时向她搭话的神明。

    那本该是布都最为敬重的，物部的祖神樋速日命。可是，他却是引发了灭亡物部氏的战争的罪魁祸首。

    物部的祖神，为了收集信仰，不惜主动引发灭亡自己氏族的战争。

    “布都，收到神明的天启了吧。”台下，已经成为了摄政的丰聪耳神子问道。

    “迦具土命大人不仅对战争表示悲哀，还对大陆传来的佛教赞不绝口呢。他说，在众生平等，人心平和的世界，战争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喂！住口！我才没有说过那种话！住口啊！身上流着物部的血，还想反抗我的神谕吗！你已经是物部氏最后的传人了！”

    对宫司而言，宣布虚假的神谕本是一件极为失职的事。但，那也比本该庇护人类却反其道而行之，灭亡了自己一族的荒唐神明要好得多。

    还有，另一位。

    “又把手弄脏了。又在修炼那个叫做‘道术’的东西了吗？既然那么苦为什么还要继续呢？只要像以前一样，向我献上祈祷，不论是生火还是造船都交给我啊！”

    “吵死了！我已经被比我小那么多的后辈屠自古赶上了，要是还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做的话，还怎么回应太子大人的期待啊！”

    埴安姬命，樋速日命为之引发了战争的爱人，曾是自己宫司之路上堪称师长的存在。

    可是她却非常讨厌布都修炼道术的行为，不如说布都不管做什么她都非常讨厌。终于有一天布都忍不住训斥了她，在那之后她却再也没有听到过埴安姬的声音。布都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古神的束缚，没有想到这即将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用于尸解的，替自己打造的皿十分顺利。可是替屠自古打造的壶，却被强硬地刻上了埴安姬的痕迹。如果屠自古将这个壶作为依代长眠下去，那就会被她附着在造物之上的神性所洗礼，在苏醒的那一刻自动变成埴安姬的手下。

    “在最后的最后，都想支配我们吗！埴安姬！”

    布都强撑起自己被完全凭依前的最后一点点意识，暴吼道。就在这时，她发现埴安姬的凭依发生了一些松动。

    可就算如此，她的意志并不能坚持到给屠自古烧制一个新壶，只得退而求其次，换了一个未烧制的壶。

 

    所谓仙道的天赋，指的是不屈不挠的意志力，以及在任何逆境之中都能保持自我的强大精神力。而这些条件，却好巧不巧与修习神道之人身为神灵复活的条件相吻合。

    因此，布都进行了一场豪赌。

    赌自己唯一的伙伴，百年一遇的仙道天才苏我屠自古，哪怕尸解失败也能作为亡灵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没有了实体、会因此怨恨自己，也比变成想要将人类重新堕入暗黑的神代的神明手下好上千倍万倍。

    而在千年的长眠之后苏醒，看到唤醒自己的是屠自古时，她知道自己赌成功了。——而且，比她原本料想的，屠自古将自己视作仇人去怨恨的结局还要成功。

    接下来，便是以用自己的双手开创未来的人类的身份，给那位叫嚣着保护人类却只是在亵渎人类的神明一点教训了。